瑗珂听得怔住，一下出了神。潇池瞧见，唤她一声：“姐姐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潇池摇，“便是母亲不在了爹爹也不肯。有时提起三伯，爹爹便说：凭怎样的英雄汉子，不过一个脑袋一个子。又没个三六臂，陪了这个便不能陪那个，了这便凉了那，平白收许多甚？三伯又总在外边，家里一个个熬得望夫石似的，没的作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倒说起来，我们这却不见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瑗珂忙笑笑，“公爹是君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瑗珂倒吃一惊“竟是三伯父么？”，她从前听来的宋三爷故事，可都是些旁的“丰功伟绩”。

        瑗珂“噗嗤”笑了，“你倒又谦逊起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瑶姬？”瑗珂疑惑，那是恋人迟归、相思而亡的山鬼啊……她没敢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父亲是才子、母亲是仙娥，怪你同你哥哥两个玉树堂前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瑗珂张着一双媚眼微红了眼圈，潇池望她一回，瑗珂低沉默一阵，向潇池笑：“这些话，母亲过后，父亲说的是一样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说着往自己脸上比划几下，潇池一下红了脸，“随口说说嘛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想来那位六叔叔学问是极好的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潇池一下红了脸，“没有的事，哥哥才情高，小池当不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潇池也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瑗珂心弦一，耳有些发热，连忙就要解释，潇池却接：“家主提过为父亲续弦，连王妃也曾亲自过问，父亲都辞了。父亲说……情之所钟，方同其心。若无一个情字，婚书不过囚笼。他便无妻，也无需诓个女子来充数，相互耽搁半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瑗珂“噗嗤”一笑，也没话了，将手上柑子掰了两半，分一半在潇池手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三伯……在此上，是跌宕些。”

珂一顿，心中一阵细数，“公爹……是举人。家主……你家几位老爷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……这些年过去……”瑗珂踌躇着，望潇池一眼，“屋里这样冷清，公爹不曾想过续弦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潇池听得一怔，缓缓点一点。“父亲说，母亲人如其名，是瑶姬一样的仙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潇池笑了，“听说从前母亲为爹爹张罗过，爹爹不肯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阿翁姑姑伉俪情深，自然是不肯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潇池无话，也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潇池闻言一怔，再便低红着脸笑了。从前人传说唐解元家中妻妾九人，各个绝色，解元饱享齐人之福。三伯房里人多，想来是拜月时给瑗珂瞧见，所以才作此语。

        潇池又一笑，将剥好的柑子捧在瑗珂手里，“姐姐瞧出了？我家除去六叔皆是举人。六叔当日入贡，报的是‘吴江宋氏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瑗珂听小郎君这话，一指戳他额上，“读书是读书，应举是应举。你读书难只为官？经解还不曾学透，一句不屑辕门便懈怠了，分明是躲懒！再说，便是你家学问好，那也是你爹爹、伯伯。同你个娃儿甚么干系？恁厚的脸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潇池用力点一点，没再说话。瑗珂有些自悔，忙笑着岔开话：

        瑗珂掩一笑，“怨不得。前月节，主母领着我们拜月，亏得有三伯母那边才热闹了许多。原来也是位解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瑗珂吃一惊，张眼望向潇池，潇池只是微笑。瑗珂暗暗嗟叹，中一阵灰凉。潇池悠悠还：“了生员，便要称衙门口的老爷作‘老师’。我家两代状元、一门进士，那些人甚么学问，跪下给我家学生都不要。要我称那些人作老师，甚么趣儿，宁可不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潇池点，“是啊，三伯一举便是解元，听说先曾祖在时都夸三伯时文好，大伯比不过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婆母从前对你们自也是极好的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潇池歪细想一想，“学问……若只说时文，应是三伯伯，再便是家主。诗是四伯的好。父亲曲词上好些，文……还有琴，都是六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姐姐……对父亲的事，倒颇有兴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说起公爹，自打我来，也听了两回他老人家的曲子。真真是惊才绝艳，恁样的哀绵不尽……想必从前同婆母是极好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