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又说许多有的没的，顾氏起告辞。人去了，川儿摇咂嘴，“川儿真真服了……六怎的一本正经说出恁一篇话来，让柳官儿几个去落地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周氏忙搀起来，“妹妹这是甚么话，你这样掏心掏肺对，感激还不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川儿还张着一双玲珑眼，面上恍然，“哦……大家唱堂会去……”边说，缓缓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说？说甚么？说了你爷不拿你瞧你顾那眼神瞧着我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顾氏起行礼，“是一点浅见识、糊涂心思，没有旁的意思。家主、主母若觉着使得，便听从家主主张，若使不得，就当小孩子嘴里胡吣，先给家主、主母赔罪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周氏摇，“你能想甚么法子？还不是一般的去当？我被你们唤一声姐姐，自是我来，让你为我这份心已属不该，哪能再动你的嫁妆？”说着又要命川儿去拿。顾氏再三拦阻，劝：“既不急在眼下，姐姐不必如此。或许到时竟可应付了亦未可知，不如先越过年去，到那时真不足，妹妹再来问姐姐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氏认真：“依说，虽不急在一时，三年五载的，还是遣散了的好。”周氏一口茶几乎出来，狠命镇定着再往下听，顾氏还：“便不能，或可学着收些曲金，支应得过日常花销才好。”

少还支吾得过。可前日大爷打发人来说，五爷要写戏本子，行皆要新，又是杭绸、又是绣，一件就要百两银子，收到家班送来的单子，里单是面上的东珠便以斗计，一本戏下来竟要四五千两……如今哪来银子这些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周氏定一定，笑：“妹妹的意思明白了。只是家班是大事，拿不得主意的，等家主回来把妹妹的意思和家主说了，若可行，大家商量着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连川儿都张大了眼，插：“六意思是教家班‘落地’？街上卖唱去？”顾氏听得一怔，似也觉着些别扭，想一想：“也不至往街上去演罢……比方哪里大的堂会，好歹收些银子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周氏忙：“妹妹只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川儿领命要去，顾氏急忙拦着，重重福一福：“怎敢使姐姐的钗梳！姐姐万不可如此，后当真腾挪不开……自去想法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咱府上家班……三代心血、名扬四海，自然晓得。可……淫词艳曲、私约偷期，原是末技，于教化有妨的，本不该花这样大的心思……且看总寓那些戏班，多少还卖些曲金、自赚生活，咱家却是高致，各献演不收一金，如此自折本钱、有伤教化，白赚个浪浮名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她也是一片好心……家班花费着实是巨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周氏才听一句已觉诧异，却不能，啜着茶不发一语。顾氏愈认了真，翻出一大篇理，周氏震撼得不知如何劝导。待顾氏说完，周氏静了半晌，搁下茶盅笑：“依妹妹当如何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听见六说么……要给商贾巨唱堂会呢！莫说老太爷，便是老爷坟下有知，棺材板子都给掀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话到这顾氏低了，屋里半晌没动静，周氏好一会才：“大爷说给你不过让你备着，我听说五弟那还没得几折，行明年慢慢再办也使得，不急在一时。到那时还没有……”周氏转唤川儿，“你到箱子里看看那套嵌了八宝的面还在不在，拿给六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周氏噗嗤一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真要说给爷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周氏听她这么说才罢了，顾氏却又：“妹妹有句话……知不当讲，可思来想去，不请教姐姐实在搁不下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