澄信忽抬起来，目光痴痴定在纯仁上，一步步踅向纯仁，边走边还接：“人成各，今非昨，病魂常似秋千索……”咏到此，人已在纯仁跟前，一双修长凤眼泪盯在纯仁脸上，　“世情薄，人情恶，雨送黄昏花易落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门未上锁，一推便开。书斋内雪片般的字纸散落四，澄信一缟素伏案痛哭，旁尽是皱、沾了的字纸。纯仁心中一惊：他仍为丹歌伤心得这般？纯仁才要上前安，没走两步，忽听澄信忍了呜咽低声：“春如旧，人空瘦，泪痕红浥鲛绡透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周氏听了先吃一惊，待回过神，又是委屈又是恨，却拦不住心中依依楚楚，半晌红着眼别过去，“这时候说这些甚么！”

        纯仁听得一阵沉默，一会儿勉强笑笑，亲自将太医送出。

        数日过去，仍不见帝姬有动的意思，纯仁房里忽传出消息，周氏又病了，疼得发昏。那日一早纯仁尚在书房，得着信急命人去请大夫。老太医诊完，纯仁亲自让至书房待茶。

        自己好生糊涂……月前周氏闭门称病不肯相见，他竟以为她是怄气。荃儿怎会是这时候丹歌要走了才病起来？自己同鹤儿十多年光景，周氏岂有一日好过？纯仁自觉十多年丈夫得豺狼一般。

        纯仁笑拦：“各家好自家罢，谁敢笑话咱们？便是家里那几房，我还镇得住，你别担心。”说着腾出一手撩一撩周氏额前碎发，“荃儿这些年受苦了，是我不好，好生歇歇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是务观的《钗凤》，纯仁不明就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周氏摇，“总搁在旁支算甚么事儿？这已一个多月了，再下去人家不笑话？家里其他几个能不抱怨么！前三妹妹已经说了六妹妹好些回，再拖下去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纯仁边想，恍惚踅入周氏房室。他打个眼色将众人摒退，自坐了床沿拉着周氏手微笑：“大夫说你是劳心太过，后还是好生歇歇罢，不急着起来料理，我让二房、六房再帮你一阵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纯仁一阵难过，向老太医：“请教先生，如今却要如何医治？这病妨不妨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大夫同纯仁客套一回，开了方子。“大疾起自气血不畅，想是心绪有些郁结，不知可有甚么心事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纯仁不语。大夫又：“这症候看着已非一两日了，想来一向不以为意，失于调养，如今日深则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一日，纯仁独自往园中闲步，走一阵不觉到在澄信山斋门首。望一回阶上苔痕，便知澄信人在房中，纯仁抬手敲门。不见人应。或许弟弟此时不便？纯仁转便离去。方抬脚，模糊又听门内呜咽有声，纯仁疑心，高声唤句澄信，里无人应答，哭声却更响了，纯仁忧心，直截伸手推门。

        老太医捻须：“妨……也说不上妨。不过病家常受些罪……若说调养，自是宽心静养，莫要劳神才是。”

家中日渐归复平静，周氏之疾已见大好，这阵子将内事接回，逐渐忙碌起来。帝姬将行在定在城中沧浪亭，顾家的云氏夫人陪着，不时拉顾氏寒琅往沧浪亭参见。

        再不闻周氏动静，只见她别转着面孔肩微颤，纯仁叹气，轻轻拍着周氏肩，口里温声叨念“好了，好了……荃儿委屈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后来内事还是暂付了二孙氏同六顾氏，参商的少肖氏跟着学习。文鹤听说大觉不妥，几番向纯仁隐晦吐意，纯仁并不理会。

        纯仁一刀戳在心上，忙别转去四下张望，书案上正垒着一叠字纸，纯仁抄起草草翻遍，问：“这是要作传奇话本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纯仁又笑了，“说己话还要挑时候？我不是将人都支出去了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再这般下去，宋家境难堪，纯仁不好束顾氏，只得以学业为由，禁锢寒琅在家治学不许同往。顾氏惦念儿子，便也去得少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