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氏听他说得在理，万分不舍却寻不出一字分辩，急得胡言乱语：“的丫……既是出落得好，那……爷也说她模样、子好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戌时过半，丫进来伺候周氏卸残妆，见家主仍在，知情是要留宿，使个眼色另唤人来伺候纯仁洗漱。晚妆卸毕，丫们关门去了，纯仁自去卸上绦。周氏瞧见，低走近了伸手替他去解。纯仁松手由她摆弄。

        纯仁听出她意思，直截断她话：“我没这个心思，何苦耽误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纯仁终于望回妻子，“夫人想多了。我是看她当真大了，一肚子聪明灵巧，模样、品又上乘，看看将笄，此时不嫁，夫人要留她一辈子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周氏被他噎住，黑暗中酸了眼睛不再说话。纯仁也不言语，又半晌，他叹口气，“罢了，不急在这一时。再议罢。”说罢阖眼睡去。

        绦卸了、服宽了，贴里也宽去了，周氏觉着些尴尬，停了手。纯仁伸手接过卸下的衣物挂在屏风上，说句“夫人早些安歇”，撇下周氏顾自上了床。

        周氏登时委屈得就要下泪：这算甚么！可到了却甚么都没说，狠命忍下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她也大了，出落得这般，也好送她嫁人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夜阑人静，丈夫人在侧不过一尺之外，两床衾枕间却冷似银汉。冷烛幽月，朦胧清光将丈夫侧影勾勒得俊，纯仁一动不动，周氏偷眼望他一回，又别转去，将锦被紧紧裹在上。

        纯仁抄着书只作不理，周氏一动不动低垂泪。纯仁余光瞥着周氏，看她手指一滴滴往绣绷上滴着血。纯仁终于耐不得，长叹一声走过去拉了周氏手掏出自己帕子帮她拭。完又拿帕子裹好了帮她握着，待血慢慢止住。

        周氏被他一番话说得牵割肚再睡不着，默默对着床。又不知过去多久，二更梆子敲过，周氏心上渐觉朦胧，忽听枕畔朦胧一个声音：“走月的事，罢了。我不怪夫人。”那声音恁般飘忽，一霎时又散得无影无踪，周氏迷糊转向声音方向，丈夫躺在侧阖眼一动不动，方才所闻仿如幻觉，周氏眼角垂下一滴泪，睡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周氏以为他睡了，吃一惊，“转过年就十四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周氏许久不同纯仁靠得这样近，竟有些羞怯，心快起来。此心一起，旧事重上心：十五载冷冷清清，自打那人来了，他眼里哪还有自己！那才是他嫡嫡亲亲的志诚姐姐，算甚么！

        周氏低转过屏风卸去衫袄、面，也钻在床上另展一床锦被盖在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周氏顿生不忿就要抽手，不想却抽不出，纯仁牢牢握住她食指皱眉：“莫动，让它净才好。”

没一盏茶功夫，纯仁忽：“不是疼么？何苦夜里这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周氏心上一揪：还没完么！她扭向着纯仁：“爷还生她的气么！她一个小孩子嘴里哪有个轻重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不知多久，纯仁忽：“川儿多大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周氏吃一惊，抬望向纯仁，手扎破了也不晓得。纯仁仍沉着脸不看她，周氏望一阵眼睛又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