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是说这山,夫君不要回去!”
如意扭望着寒琅,“听不懂也喜欢听夫君讲。夫君说一段我听可好?”
诵完两人皆默默,久不声,还是寒琅作先一笑,“咯啦”一声收了折扇,
“怎么?”
吴语本来难学,家中又无人同她练习,如意赴南省六载,至今闻吴语如闻天书。
“回天上去!”
“前就要到竹林了,徐爷爷问可要先去镇上用膳。”
如意欢喜,“都听夫君的!”
“可是这般?”
寒琅顾及妻子,家中只说北地官话,顾夫人官宦出,虽不能讲北语,亦是江淮官话,并不难懂。家中下人半是北边带来,另一半见家主如此,不敢怠慢,见了如意亦勉强卷着
作北语。
环儿忙跑着追上僮儿,将瑶琴与药篓等劫下,捧来与如意,如意笑向寒琅:“烦劳夫君照约好的行来。”
寒琅望一阵药篓,轻笑摇,抬手
下发簪,卸去玉冠,再将
发放下抖散,摇
甩开,但见长发似瀑。他再抬手撩起几缕额发,向脑后随意挽了,用簪子簪上,接了药篓背在
上,拄起藤杖,向如意
:
寒琅噗嗤一声,“不会。夫人高看了。”
寒琅摇笑叹。“旁人随口阿谀也就罢了,夫人与晚生结亲近十载怎也作此语?晚生早说过,在下一介俗人,何来回转天庭一说?”
如意点一点。寒琅略静一静,再用吴语悠然
咏:
到亭上,有两人铺毡对坐,一童子烧酒炉正沸。见余大喜曰:‘湖中焉得更有此人!’拉余同饮。余强饮三大白而别。问其姓氏,是金陵人,客此。
寒琅侧首细思一阵,“陶庵先生的,夫人可曾读过?”
是日更定矣,余拏一小舟,拥毳衣炉火,独往湖心亭看雪。雾凇沆砀,天与云与山与水,上下一白。湖上影子,惟长堤一痕、湖心亭一点、与余舟一芥、舟中人两三粒而已。
如意盯在寒琅脸上好一阵,“那么这一世你会同我好生守在一?活得长长久久、寿终正寝?”
如意环住寒琅抱紧了,埋首在他肩上。“也不会忽的就被雨妹接走了,一起往什么仙界去?”
“回哪里去?”
寒琅望一阵幽篁,回首向如意:“夫人与我山中同游可好?”
如意倚在寒琅上,半晌轻声
:“夫君记得今日之言。”
高声请示几句,呜呜哝哝,尽是长洲话。寒琅撩帘而出,回车夫几句,亦是吴语,轻柔和,自他口中说来十分动听。如意撩帘偷听许久,一会戳戳环儿,“他们说的什么?”
时值盛夏,已近竹林,一阵风过,幽篁沙飒作响。岑寂中更无别声,如意盛夏篁音中听完一篇雪夜散文,吴语诵来,半懂不懂,别是一番韵味,周顿感清凉,又一阵风过,寒意四起。
如意回神,扶了丈夫下车。眼前幽篁一望无尽,心却仍在西湖雪夜,两下徨然。寒琅一手招呼僮儿,教将车中物事先拿去竹舍安顿,另一手拉了如意,问向她:
车又动,环儿坐在车外,四下无人,如意向寒琅
:“夫君方才说的是长洲话?恁般好听,却不见夫君说与我听。”
一番动作下来,莫说如意,环儿都看得呆住,莫不成真是仙人下凡了!如意望得痴然,久不回神,寒琅也不急,略踱几步走远了些,远望青山,一阵风过,素发衣袂飘然而起,似就要乘风归去。如意看得滴下泪来,怕夫君瞧出,抬手抹了。
“到了。”
寒琅轻笑,“吴语难学,朝中许多北人来南十数载尚不能懂,怎能勉强夫人学此?”
寒琅笑容缓缓淡去,他不愿教妻子难过,也将她环紧,“不会。”
如意循夫君视线向竹林望去,听着幽篁淅飒好一阵方才记起,提声向环儿:“将我们预备的药篓、藤杖同夫君的瑶琴取来!”
“夫人还有什么要吩咐晚生的?”
寒琅听如意认真,转正色向妻子
:“人生百载,白驹过隙。世人皆在逆旅,晚生是,夫人亦是。在下自会人间白
,与夫人长相厮守。言及归去,
后之事活人难料,晚生死后回去哪里,自己亦不能知晓。只是届时夫人想亦将寿终,又何必介怀?”
“不会好端端的白日飞升?或是士去?”
如意忙点一点,赶在寒琅
侧,一手扯住夫君衣袖。
一会寒琅上来,向如意:“如今已在横溪治下了,往镇上同往夫人说的竹林是两个方向。既已租下竹舍,想也不必去镇上了,不如直向林中去。夫人以为如何?”
及下船,舟子喃喃曰:‘莫说相公痴,更有痴似相公者。’”
环儿自打几年前闹鬼,将长洲话学个烂熟,转述如意。如意却至今听不来长洲方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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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了你十年妻子才知
,总有一天你要去的!”
“夫君不要去!”
寒琅一笑,“若命数准许的话。”
“咸嘉五年十二月,余住西湖。大雪三日,湖中人鸟声俱绝。